印度版的《洋葱》能以笑战胜仇恨吗?

印度新德里今年1月22日，当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为北部城市阿约提亚一座有争议的印度教寺庙举行落成典礼时，住在数百英里外南部喀拉拉邦的一名学生J*正准备在Instagram上发布他对这一事件的看法。

21岁的人文专业学生the Savala Vada在他的微博中写道:“罗摩神庙下的印度宪法遗迹:ASI调查”，批评这位印度教民族主义领袖在一座建于16世纪清真寺废墟上的寺庙里主持宗教仪式，据称破坏了印度的世俗宪法。

自1947年印度独立以来，以莫迪的印度人民党(BJP)的极右翼意识形态导师——人民党(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为首的数十个印度教团体声称，莫卧儿时代的巴布里清真寺就坐落在印度教最著名的神之一拉姆(Ram)的诞生地。1992年，一群印度教暴徒拆毁了这座清真寺，引发了致命的骚乱，造成2000多人死亡，并从根本上改变了印度的政治进程。

拆迁后，印度国家考古调查局(ASI)支持印度教团体的说法，因为争议进入了该国最高法院，该法院于2019年将该遗址交给了政府支持的信托基金，以建造一座公羊寺庙。在阿约提亚，穆斯林得到了离寺庙几公里远的另一块土地，用来建造清真寺。

一年后，莫迪为这座宏伟的寺庙奠定了基石，并于今年1月开放，开启了他创纪录的第三次连任。

J刚在Instagram上发了这张照片，就迅速走红。这招致了右翼印度教喷子的强烈反对。但它也帮助萨瓦拉瓦达成倍增长。

用幽默“报道真相”

J和和他一起操作手柄的两个队友更愿意保持匿名，因为他们担心“可能被攻击或杀死”。

“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是针对持不同意见的人的，”J说。“当你在网络空间中反对统治集团和权力时，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匿名给了我这种保护。”

半岛电视台就J的指控向多位印度人民党发言人寻求评论，但没有得到回应。

受美国数字媒体公司“洋葱”的启发，J于2023年7月21日创办了“萨瓦拉瓦达”。“洋葱”在当地和国际新闻中发表讽刺文章。“Savala”在马拉雅拉姆语中的意思是洋葱，“vada”是一种受欢迎的南印度小吃。J说他的冒险也是对洋葱所做的工作的“致敬”。

他在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表示:“这个想法源于我们需要创造一个空间，在这里我们可以用幽默和讽刺的方式讨论和发布当代社会政治事件。”

“这也是关于设想一个民主、世俗和多元化的空间，我们通过使用喜剧和讽刺的比喻来报道真相。”

J说，这个Instagram账号从文化或历史事件的帖子开始，但慢慢地开始关注新闻和时事，以表达他所谓的对印度主流媒体的幻灭。许多批评者指责印度主流媒体放大了人民党对少数民族穆斯林和基督徒的仇恨政治，并对莫迪卑下。

J说:“我属于一个少数宗教群体，在当前两极分化的时代，表达自己的不同意见非常困难。”他补充说，他的重点是“将幽默与抵抗结合起来”，同时通过他的讽刺作品接触到Z世代和千禧一代。

除了《洋葱》，J说他还受到了美国喜剧演员乔治·卡林、英国单口相声演员约翰·奥利弗和澳大利亚The Juice Media的启发，后者发布了针对政府的讽刺文章。

在过去的一年里，萨瓦拉·瓦达在Instagram上发布了680多条帖子，获得了近6.9万名粉丝。上个月，它的帖子和故事的浏览量达到780万。

手柄回应重大的国家和全球事件，其精确而直接的标题浓缩在一种通过幽默和讽刺挑战既定叙事的方式。

例如，当以色列在持续的种族灭绝期间否认空袭针对加沙的医院时，《萨瓦拉瓦达》写道:“以色列国防军声称加沙有自爆医院”。

当几名印度记者飞往以色列报道巴以冲突时，该账号写道:“对印度记者来说，印度航空飞往以色列的航班比飞往曼尼普尔的航班便宜”——这是对这些记者或他们的组织拒绝报道印度东北部持续了一年多的种族骚乱的讽刺。

为了嘲笑印度新闻业的现状，他们曾写道:“印度主流新闻业致力于危害穆斯林生命的神圣职责。”

他们的一些帖子回应了印控克什米尔争议领土的局势，该地区于2019年被莫迪政府剥夺了部分自治权。克什米尔人说，此举旨在窃取他们的资源，并改变穆斯林占多数地区的人口结构。

“缺少雪让印度游客失望，而缺乏人权让克什米尔人失望，”他们在一篇关于山区的帖子中说，该地区因雪和滑雪而受到印度游客的欢迎。“印度军队开始在克什米尔高中教授政治科学，”另一个人说，这里指的是世界上军事化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军队在那里享有巨大的权力，却不受惩罚。

记者Rana Ayyub是《华盛顿邮报》的评论作家，也是印度政府的批评者，她告诉半岛电视台，她关注The Savala Vada，并经常在网上分享他们的文章，以强调印度主流新闻业“喘不过气来”的事实。

“他们为受压迫者说话，而我们的主流媒体没有这样做，”拉纳说。“这个手柄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通过讽刺和一针见血的方式将真理与权力结合起来。”他们填补了印度主流媒体留下的空白。”

“指出现实的荒谬”

但萨瓦拉瓦达的日子并不容易。它的X句柄被阻塞了两次。首先，该网站将其用户名和图片改为“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以发布开斋节问候，并承诺取缔RSS，释放所有政治犯，以纪念这个穆斯林节日。

“X”这个词第二次被屏蔽，是因为印度教右翼喷子向微博平台大量举报了这个词，其中一些人有数万名粉丝。“这是一种恐吓手段，阻止我们工作，”J说。“这显然意味着他们对我们发布的内容感到不安。”

J声称他们的Instagram账号也经常被平台影子封禁。还有网上的谩骂和威胁，人们称他们为“毛拉”(对穆斯林的蔑称)、“圣战分子”、“巴基斯坦人”、“中国人”和“反民族”等等。

他们还受到警方起诉和诉讼的威胁，其中大多数是在阿约提亚的公羊神庙献祭期间。

“这让人感到恐惧和沮丧。但有时也很有趣，”他说。“我们收到这些辱骂，却一笑置之。人们，尤其是右翼人士，往往听不懂讽刺。我们把这些评论贴在(社交媒体上)，拿它开玩笑。

“我们的工作不是冒犯任何群体的情感，而是指出我们所生活的现实的荒谬。讽刺成为一种强有力的工具，因为它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讽刺也是有风险的。“在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追求讽刺并不容易。开个玩笑，或者只是有不同的意见，都会让你进监狱。”

在无国界记者组织每年发布的世界新闻自由指数中，印度排在第159位，比2023年的161位略有改善，但仍明显低于2013年的140位。

言论自由组织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份报告中说:“印度的言论自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深渊，不断下降的新闻自由指数凸显了越界的危险，而越界正变得越来越有争议。”

J说，印度的审查和监视是《萨瓦拉瓦达》不愿像《洋葱》那样建立网站或出版印刷版的原因。“这将在网上留下数字足迹，政府将很容易反对我们。”

“我们反对叙事”

在今年的印度大选期间，the Savala Vada与澳大利亚the Juice Media合作推出了“诚实政府广告”项目，该项目提供了对投票国家民主状况的讽刺评论。今年有14个国家参加，其中包括印度、巴基斯坦、美国、印度尼西亚和伊朗等。

该组织在YouTube上发布的一段视频以“公益广告”为特色，批评莫迪政府监禁反对派领导人、威胁记者、推倒穆斯林住宅，并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打击言论自由。

在印度政府的要求下，YouTube屏蔽了该视频。Juice Media表示，它收到了印度一个政府机构的法律投诉，指控这家澳大利亚公司挑衅，引发骚乱，侮辱印度国旗和宪法。

视频被撤下后，J担心政府也会对《萨瓦拉瓦达》采取行动。“那一刻，我以为他们会来追我们，”他告诉半岛电视台，并补充说，恐惧迫使他在Instagram页面上删除了与萨瓦拉瓦达有关的任何内容。

记者兼媒体研究员阿南德·曼格纳尔表示，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种右翼愤怒的新模式，而且更有组织。

他告诉半岛电视台:“早些时候，网上会有辱骂和喷子，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更有组织的。”

“现在，这些组织正在网上创建，以针对某些个人或大规模报道任何内容。然后它就变成了一个法律案件的弹药。这些案件不是基于法律和秩序，而是基于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制造的虚假愤怒，”他说。

近年来，一些印度主流记者拒绝听从雇主的命令，也不愿离开私营企业，他们在YouTube和Instagram上继续自己的工作。J说，他和他们一样，正试图“以讽刺的方式使同样的信息空间民主化”。

他说:“在当前这个如此黯淡和反乌托邦的世界里，我们正试图想象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我们反对叙事、提升边缘化声音、对抗仇恨的世界。”

让读者开怀大笑。